赵琬仪 登台札记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台湾舆论先后为大陆电影在金马奖表现比台湾电影好、台湾电视新闻台“直播”大陆流行音乐节目《我是歌手》而掀起茶杯里的风波。这类闲话性争议在两岸交流日益频繁、通讯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将不时占据台湾新闻版面、舆论平台。

　　两岸关系微妙在于，即使政经能够分离，文化却难以切割干净。文化即生活，而生活随时可被政治解读。台湾民间要和大陆做生意，官方则担心被大陆吞并。这两股力量的交织下，台湾面对大陆，又要亲近，又怕受伤害。两岸关系发展先易后难，现在迎接正面激荡的阶段，以务实为交流底线，两岸关系不会太坏，也不会太好。

　　2012年的选举，民主进步党总统候选人提出“台湾共识”，但论述缺乏说服力，而中国国民党的“九二共识”则获得国际社会和台商支持。同一年，中国共产党把“九二共识”写进对台工作报告里，等同正式把它定调为两岸发展的共识。

　　台湾中间选民希望政党能够竞争，提升台湾民主素质，期待最大的在野党民进党能提出与时并进的新两岸论述，可是这一年多来，民进党领袖口头说“互动中了解中国”，但面对两岸人民互动却表现得裹足不前，遑论凝聚台湾共识。

　　针对台湾媒体未经过审核便直播大陆湖南卫视节目《我是歌手》一事，民进党主席苏贞昌的公开言论便让外界看到独派思维模式的顽固，有待更新。

　　苏贞昌表示，过去中国对台是“以商围政”，现在是“入岛、入户、入脑”，透过媒体褒扬中国、唱衰台湾，台湾要警惕。此言论引发亲蓝、亲中的媒体争议，认为这位有可能在2016年争夺大位的绿营领袖对错号、入错座，节目《我是歌手》不是为统战台湾而制作，该节目唱大量的台湾创作作品，其实是唱好台湾。

    与此同时，文化部长龙应台也认为《我是歌手》给了台湾警讯：“三十年后在创作这一端，会不会还是台湾最丰沛的泉源？”面对大陆人才、财力充沛，市场发展迅速的蓬勃生机，龙应台的评论无疑反映了台湾更深层的危机感。

　　马英九政府经常公开地表示，文化即“国力”，期许“中华民国”为中华文化的领航者。龙应台以文化部长身份指出两岸在流行文化领域里此消彼长的发展，令人关注执政者能否有所作为。

　　事实上，看到台湾文化危机的，不只是龙应台。笔者和台湾时事评论作者、出版界朋友交流时，他们都表达了相近的观察。台湾的出版品仍蓬勃、电影还有复苏迹象，但是多数是小品类，满足台湾市场有余，但要主导大中华圈的主流思潮、品味，近年未见有分量的作品面世。

　　然而，问题可从两方面讨论，到底是大陆市场崛起，影响了台湾；还是台湾过去二三十年所具备的优势和竞争力已消耗得差不多，自身穷于政治分裂、族群对立，错过与国际发展趋势一起更新的机遇？

　　台湾面对的是内忧外患的处境。以大中华圈的人口对比来说，大陆13亿人口市场最大，其次是2300万人的台湾，创作者希望作品发挥影响力，出版社希望出版品畅销，庞大的大陆市场吸引力不言而喻。有鉴于大陆的审核制度，作品要进入大陆市场，创作者会经过什么样的考量，甚至妥协，都是难以回避的现实。有台湾电影工作者便指出，为了通过大陆剧本审核，创作上难免会考虑多一些。

　　台湾创作人如何取舍大陆与台湾市场，这是创作者的主观意愿与判断。台湾内部的因素则形塑创作者的外在条件。

　　近20年，台湾经历了“去中国化”、“台湾意识”抬头的思潮建立阶段。外地游客到台湾旅行，很容易感受到台湾对乡土感情的自豪感。“爱台湾”、“爱乡土”掩盖了国际竞争激烈的现实。在台湾小旅行、过小日子，确实令人如沐春风；但是一离开宝岛，就知道世界是另一个样子。台湾封闭的现状，怎么和国际接轨，观看马政府两任的表现就可看出理想与现实是最遥远的距离。而近年不断被放大的课题，如能源政策、退休制度、大学文凭贬值、人才外流、物价浮动等，都显示出台湾即使要与世隔绝也有守不住的现实压力。

　　在封闭、理盲的社会氛围底下，若安于过小日子，便不会有影响世界的企图心；即使创作力不绝，也将面对跟不上区域变化、国际趋势的困境。光是一个综艺节目，就消费这么多口水。时间花在哪里，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