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技术层面来看，陈水扁的五二○就职演说真是无懈可击，技巧加智慧。陈水扁用心良苦，通篇演说都在巧妙地在回应着来自各方面不同甚至是相对立的压力。
　　在很大程度上，陈水扁达到了这个目标。这个演说让美国人满意，独派心领神会，中国大陆不满但无奈。确切地说，这也是陈水扁本来的意图。

　　不过，陈水扁过人的地方并不仅仅在此。更重要的是，演说在回应了各方压力的同时，表达了他一贯的主题。不难看出在八面玲珑的表象下潜伏着一条主线，那就是：颂扬民主、“凝聚”台湾、联合美日、对抗统一。

　　针对岛内族群分化和政治不稳定的局势，陈水扁提出了“生命共同体”的概念，认为生活在台湾的人，不管来自何处，不管具有怎样的政治认同，都应当在台湾得到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在整个选举期间，台湾族群分化日趋严重。陈水扁要负有很大的责任。但陈水扁并没有表示要对此负责。他一方面好像要融合族群，另一方面又在操作潜在的族群议题。他把族群问题看成是过去历史的产物，而非当代恶性党派政治的结果。
　　他两次提到民进党历来用来操作族群问题的二二八事件。他甚至提到台湾不是一个“少数殖民”的国家。这里，陈水扁显然是有所指的，那就是外省人和在野党的领导人。

　　在打击政治反对力量的同时，陈水扁灵巧地满足了独派的需求，因为独派一直在操作二二八议题。对独派的需求，陈水扁更是避免了明确提“四不一没有”。

为民主恶化的困境辩护

　　在五二○之前，独派明确警告陈水扁不可再提“四不一没有”。选举期间，陈水扁的做法导致台湾国际空间的全面减缩。对此，和四年前一样，陈水扁再次诉求于台湾的民主化。

　　他用民主化的困难性来为台湾民主的恶化来辩护。（而对独立议题的操作也只不过是风雨一阵罢了。）
　　陈水扁特别强调台湾民主是一个示范。这里的用心良苦是很显然的，用颂扬民主原则来为变质的民主辩护。

　　陈水扁需要的是国际社会对台湾民主的谅解和支持。在联合美日方面，陈水扁说得清楚明白。他公开表示对美国和日本的感谢，提出美国、日本和台湾不仅具有共同利益，更重要的还是建立在自由、民主、人权与和平基础上的“价值同盟”。

　　陈水扁对美国的承诺更大，全面满足美国的要求。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
　　第一，他强调台湾要加强国防来对付中国大陆日益成长的军事能力。为此，台湾自然要加强和美国的军事关系。
　　第二，陈水扁也正式提到了美国最为关心的“确保台海的现状不被片面改变”。但在陈水扁那里，这个提法是针对中国大陆的。
　　第三，在美国的压力下，陈水扁没有提在2006年公投制宪，而是提宪政改革，在2008年之前为台湾造就一部新宪法，着重于政治体制内部的调整，而涉及到主权、领土和统独的议题，不会宪政改革范围内。

　　但要注意的是，陈水扁这里提的是他“个人的明确建议”，从而把自己和民进党区分开来。保留了巨大的伸缩性，为未来的变化埋下了伏笔。

“一个中国”只成了可能性

　　中国大陆在五二○之前发表了“五一七声明”，被解读为是为了“先发制人”。从陈水扁的演讲看来，这个声明发生了一些作用，但极其有限。陈水扁没有再次重提“四不一没有”，只是提四年前所作的承诺没有变化，今后四年也不会有变化。

　　更为重要的是，在两岸关系的各个方面，新的提法比四年前有很大的不同。“对抗统一”构成了演讲主题。

　　这也表现在几个方面:

       首先，陈水扁没有提“一个中国”。四年前，陈水扁谈“未来一个中国”，或者一个中国的议题。但这次根本没有涉及到。       　　        他提到“未来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或者台湾与中国之间，将发展任何形式的关系，只要两千三百万台湾人民同意，我们都不排除”。
　　这比“未来一个中国”还退步。“未来一个中国”中毕竟有“中国”，而在新的提法里，“一个中国”只是一种可能性了。陈水扁甚至间接地提出要中国大陆放弃对“一个中国”的坚持。

　　其次，陈水扁明确表示要继续努力加入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组织，扩展台湾的国际空间。

　　再次，在通篇讲话中，用“和平”对抗“统一”的主题也是跃然纸上。这是针对“五一七声明”中“没有一中，就没有和平”这个主题的。

　　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陈水扁演说中的“软性”方面是外在压力的结果。不过，对国际社会来说，较之四年前，陈水扁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国际社会所需要的并非一些聪明的词汇，而是“诚信”。在诚信缺失的情况下，除了他在台湾的支持者外，没有人会对陈水扁所说的一切当真。

　　现在正是陈水扁甚至是台湾的国际诚信度跌到低谷的时候，考验陈水扁的是如何用行动来体现诚信。这对早己对陈水扁失去信任的中国大陆尤其如此。正因为此，很少有人会相信陈水扁一篇字面软性而实质上抗衡统一的演讲能够缓和台海局势。

·作者是在新加坡任职的中国学者
2004-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