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给朋友的书宣传宣传
我也是一个馋人。
据说,馋嘴也分好几种境界,第一种是喜欢吃也会吃,这样的人其实不少,我观察到,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因为生活越来越好,人们就越来越有余力顾及嘴上的享受。陆文夫多年前轰动一时的小说《美食家》的主人公是此中翘楚。再更进一层,是会吃还会做,厨师不在此列,于他们这是职业,要夸也应该夸他们的敬业精神,这里单说业余的兴趣。最高境界,是会吃会做还会写,通常,写出来的文章比做出来的菜更馋人。估计很多人立刻就能想到已故作家汪曾祺,我就是一路读着他的美食美文成长成为一个馋人的。
我属于上列的哪一种呢?我想努努力可算做第二类,因为我嘴馋,爱吃,但手也不懒,有条件时就愿意动手做一做,把吃到的听到的读到的菜自己做出来尝尝,既可再一次满足口腹之欲,也有成就感,还觉得这也算一门技艺,常言道,技不压身哪,指不定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场。
我读的菜都不是菜谱,读菜谱有什么意思呢?干巴巴的一串材料和数字的罗列,看着一点儿也引不起食欲,更别说能刺激动手的欲望了。要能使纸上虚拟的色香味也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则非一篇美文不能办到。实际上,喜欢读书和吃的人都知道,好文章读起来可比好菜吃起来更美味。
好在中国的文人有写美食的传统。往远了说,有屈原,高雅之极的《离骚》究其实是一篇华美的食谱;苏东坡在诗中谆谆教导时人如何炖肉,因此有东坡肉与“大江东去”一同传世;袁枚更弄出一份《随园食单》,我私下里觉得,比《随园诗话》要好;现代的梁实秋将一本散文集命名为《雅舍谈吃》,可想而知里面写的都是什么。我最喜欢的还是汪曾祺,原因前面说过,做与写都是大家。
但以前一直没有人做这样的事:出一本集不同作家写各种美食于一书的集子,这样读起来岂不过瘾?也许有,是我孤陋寡闻,没有见到而已,博闻的读者诸君有以教我,我这样馋吃馋书的人一定设法找来饕餮一番。所以,当我三天前拿到一本号称“作家食谱”的书时,有“惊艳”的感觉。
这本书是它的主编也是作者之一的张弛送给我的。张弛是北京作家,熟悉的人都尊称他为弛老,写过很多书了,编一本书还是第一次。弛老声称自己一年中有两个月用于写作,其他的时间呢,都在饭桌边度过,所以编这样一本作家食谱正合适。他在书的封面上将他身体力行的准则大书特书:“馋并快乐着”,要“将美食进行到底”。当然,弛老没有直接说这是自己的原则,而是说这是这本书的20位作者,20位专栏作家、20位文化食客的馋嘴生活,是集体的意识。这个我赞同,而且觉得还可以推而广之,是许许多多馋人共同向往的生活。我留意了一下印在封面上的这20位作家的名字,基本上老中青都有,居住在全国各地,还不乏旅居海外、满世界跑的人,“杂烩”,与食谱广博的宗旨相同。当然,时尚中人偏多,众所周知,他们吃得更“野”。
弛老送我书的时候我们刚在北京坐上去河北沧州的长途车。我翻开书就没再抬头,把惟一的旅伴弛老晾在了一边,直到5个小时之后到达目的地。多年的馋嘴生活教会了我一个发现美食的方法:在尝试一种新的口味怪的食物的时候,如果第一次极难下咽,千万不要从此放弃,有人酷爱的东西自然有它独到的地方,捏着鼻子张开嘴试试第二次、第三次,多半你就会适应,会喜欢。比如榴莲,比如豆汁、奶酪,我就是这么爱上的。多年的读书生活和编辑工作则锻炼了我识别好坏文章、好坏书的眼光:如果开头的几行字、一两段看不下去的话,这篇文章、这本书多半不值得往后翻。反之,我会一口气读完才肯罢休。这本食谱属于后者。要下车了,我也正好翻完了这本书,当然是粗略一过,妙处还要留待以后细细品味。我请弛老在书上签名,弛老特意多写了几个字:一路上有你。写完了找补一句:不是指我一路上有你陪,是指你一路上有这本书相陪。
古人读书讲究“三上”,反过来亦可说只有在“三上”都读得下去的书才是好书。这本食谱我觉得应该是在“四上”可读。这第四上就是“灶台上”。从沧州回来,到家正是晚饭时间,甫放下行李,我就掏出书,直奔灶台,动手实践一路上看得的几个可以立刻兑现的菜。
我照书一共做了三个菜。一个是老作家阿坚的香菇酱,以前我不知道香菇还有这样的做法,好吃,拌面我吃了一大碗。第二道菜我实践了一下著名作家阿城化繁为简的坊间名菜“开水白菜”,做砸了,我把胡椒粉搁多了,拉嗓子,只好把汤倒掉,光吃白菜。最值得一提的是从娜斯的文章里学会了奶酪配苹果片的吃法,吃起来,啊啊,简直是绝配!娜斯是《三联·生活周刊》驻美国的记者,在西方居住了很多年,知道许多中国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西方吃法。我酷爱奶酪,也很喜欢脆苹果,但就是从来没想到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可以配在一起吃。看来不仅口味要杂,思路更要开放,广开眼界,兼收并蓄。当然,我指的不仅仅是在吃的方面。比如,一个对吃不怎么感兴趣的人也可以看看这本作家食谱,当能发现吃以外的许多东西。
对了,说了这么多,我忘了告诉你们这本书的书名。这本书的名字叫《“西红柿炒自己”》。是什么意思呢?买本书,翻开就知道了。